他之前和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以为爱可以改变他,他说自己不知道爱是什么,而且也讨厌说爱。他还说自己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以至于不想去在乎别人的感受了,这太可笑了。

他告诉我有的男人很虚伪,而且一看就知道很虚伪,他们喜欢掩饰自己贫瘠的内心,喜欢夸夸其谈。从他们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们脑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堆混乱的神经组织,喜欢引用些毫无养分的句子来迷惑自己和别人。他们在外人面前鄙弃低俗,背地里却拥抱低俗。他说他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男人,让我小心点。

他说自己不了解女人,因为他不是女人,而且他也不能假装自己是一个女人。我问他觉得我怎么样,他说我是一个伪知识分子,喜欢用外在的东西装饰自己,并且过着一种虚假的精致生活。他不喜欢我,他说我内心腐朽。

对于他的评价,我感到伤心和气愤。在他说完我之后,我立马就表明“我也不喜欢他”的观点,还陈述了他的诸多缺点。

他说他很抱歉对我作出这样的评价,因为这是不好的评价,假如他被别人这样评价,他也会伤心和气愤的。但他又不得不把这些都说出来,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说出来,他才是他自己,真是个自私鬼。而且,这只是他的想法,他说,说不定别人觉得我是个过着精致生活的知识分子呢,没错,他又在讽刺我。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去。他说他讨厌说话给死人听,并且那里的氛围他也不喜欢,只会让悲伤更悲伤。他告诉我说他喜欢他的爸爸妈妈,这不是因为他们给了他生命,也不是因为他们抚养了他,而是因为他们在抚养过程中对他很好。

他从来不对父母给予他生命这件事怀有感恩之心,反而他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他说他不在乎是否有人给了他生命,这听起来像极了马后炮,但他说他真是这么想的,这只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也不觉得生命是由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这只是很自然的事情。

一切就只是这么发生了。

分歧

她看到一对老夫妇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便对我说,她觉得这很浪漫。我点了点头,可我并不觉得这很浪漫。我不知道她说的浪漫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知道浪漫是什么。

他点头了,可我总觉得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我说了什么,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他在欺骗我,但我已经不想去确认他的真实想法了,或许他还在为浪漫是什么而大费脑筋呢。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是的,她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不开心,在我看来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我还记得她说幸福是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讲废话。我不喜欢听她讲废话,我的意思是那些琐碎的事,所以我给不了她幸福,可这些事情我们在一起之前就已经告诉她了,她总觉得可以改变我。

他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我怎么会嫁给他。当初我想有一场婚礼,但他觉得仪式不重要,就没有办,我就不应该什么事都听他的安排。不只是仪式不重要,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他,冷血得很。

她可能真的生气了,我要做些什么呢。算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逃避问题,就像现在这样。

他在走神,我在想明天要不要和他离婚。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他太幼稚了,总会为了一些小事莫名其妙的生气。我想还是离婚吧,反正他不在乎。我该庆幸我们没有一个小孩,他说他不知道怎么教育小孩。

我是在那美克星的一个小土堆上发现她的。

她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我慢慢地靠近她,坐在了离她大概二十四公分的位置。

“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嘛,我想去上面看看。”,她转过头来对我说。

“为什么是那颗呢,它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它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都不如旁边的那颗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它,其实随便哪颗都可以,我只想找个地方看看。”,她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

“你不觉得生活很无聊嘛,理想很无聊,爱也很无聊,这就像编造的一样,而编造这一切目的就是填补本就不存在的意义。”

“可能是这样。”,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

“我还想去宇宙外面看看。”

“已知宇宙吗?外面可能是一片虚无。”

“可能?那就是说,也可能不是一片虚无。”

“我们到不了那里。你为什么想出去看呢?”

“你不想吗?”

“我不想,在这里我可以欣赏很多漂亮的风景,吃很多美味的食物,和爱的人一起生活…”,我希望可以让她意识到这些美好的事情。

“你看三点钟方向的那颗星星。”

我很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每次在她让我看几点钟方向的星星之后,她就会离开。至于离开的原因,她之前告诉过我。

她说,我描述的美好对她来说就是无聊。

我肯定是不理解她,否则我怎么会每次遇到她的时候都说同样的话。

这次,我还是转过头去看了那颗星星。

我会继续找她,可能是在另一个星球的小土堆,也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她,不管怎样,我都会继续找她。

大白兔子Ⅱ

我是大白兔子。

昨天被一个人类盯着看了三分钟,这让我感到很恐慌,因为我以为他马上要拿枪把我打死。

虽然这片区域的法律是禁止枪械的,但我只是一只大白兔子,你不能指望一只大白兔子了解法律,再者说,假如他漠视法律,非法持有枪械呢。

还好,他并不想打死我,等他走了之后,我回到了我放杂物的二号窟。除了二号窟,我还有两个窟,一号窟用来休息,三号窟用来储存粮食。

我虽然有三个窟,但我得声明一点,我不是一只狡猾的大白兔子,我只是喜欢归纳整理而已。

我来到二号窟是因为我想做个实验,需要在这里找到实验用的器材。

我需要一把枪,没错,我有一把枪,而且兔子应该不用遵守人类的法律,我这么想。

我的实验是这样的,我会把拿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扣下扳机。

枪里是有子弹的,而且有无限子弹,每次开枪都有一半的可能会射出子弹,一半的可能不射出子弹。

我想知道我扣下扳机之后我会不会死,假如不会死,我就再次扣下扳机。

一直等到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就停止,然后观察自己有没有死掉。

我大概向自己开了一千多亿次枪,每次都能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实验结束后,我活了下来,我感觉无比幸运。

我只有二分之一的一千多亿次方的概率才能活下来,你现在可以想象我有多开心了吧,我现在不仅是一只大白兔子,还是一只开心的大白兔子。

可根据概率统计来看,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开始怀疑我是否还活着?我的确是活着的,因为这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可我还是我吗?

大白兔子Ⅰ

“我越来越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真实和虚假的感受,讨厌他们表达的内容和表达方式。”

“他们用来安慰我的话,就是他们用来安慰自己,甚至是连他们自己也安慰不了的话。”

“我从来不觉得他们说的美是美的,即使看起来不丑,但那多无聊、多乏味啊。”

“我用鼻子听到了它的气味,因为它在振动。”

“我不相信约翰列侬,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们从来没有在交流,哪怕他们喜欢同一部电影的同一个镜头。”

“他们总是喜欢吃别人说的人生道理,可从来不咀嚼,参与消化系统的器官也不会消化这些东西。”

“我变得越来越固执且不可理喻。”

“眼前的这只大白兔子本来是什么颜色的呢?”

“它本来就是白色的,甚至你都说它是一只大白兔子。”

“可你要知道,我们的眼睛只能识别光谱一定范围内的光,只有在这种特定的观测方式下,大白兔子才是白色。在其它能识别更多光的生物眼里,大白兔子兴许是蓝绿色的。”

“可这些不同的结论哪个才是它本来的颜色?还是说只有结合观测方式,才能得出结论吗?”

“是的,只有结合观测方式,才能得出结论。本来?不存在本来。”

“我还是感到困惑,或许我可以问问那个老头,假如我能见到他的话。”

“哪个老头?”

“那个掷骰子的老头。”

“这个老头在哪里?”

“不知道。”

“那这个老头存在吗?”

“他存在,但现在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检测出他的存在。”

“那这个人们无法检测的老头和这个老头根本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呢?”

“老头是客观存在的,只是我们没检测到而已。”

“客观?这和“本来”一样,是不存在的。或许你难以理解,但不用为此感到烦恼,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难以理解。”

“好吧。”

“所以在我看来,无法检测的老头和这个老头根本不存在之间没有任何区别。顺便说下,这还是我的新买的奥卡姆剃刀告诉我的,很难想象吧,一把剃刀竟然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