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兔子外传

尽管脑子里充满疑惑,我还是选择放下枪出去看看。

逆着河流的方向往上蹦,一直蹦到山顶。

在这里可以看到一棵很大的树,树的下面有一个坑,坑里面有一些积水,很清澈,像镜子一样。

我趴在坑旁边,看着里面的水,渐渐出了神。

这个村子叫做大白兔子村,东北角有些零零散散的房屋,其中屋顶有个矮烟囱的那间就是我家。

每到咕咕节的时候,所有的兔子都会在晚上固定的时间聚集到一起,围着村里的一棵高约七十五米、直径约九米的树转圈,每只兔子要转上一百五十圈。

第一次转的时候,我差点把中午吃的卷心菜和南瓜还给这片土地。

长大之后,我就离开了这里,去了一个叫做类猿人村的地方。

刚开始,我觉得类猿人和大白兔子也没什么区别,因为我们都要吃饭、交配、睡觉。后来,和它们接触时间长了,我感觉区别其实还是很大的。

类猿人会在基础的欲望上再衍生出很多欲望,在基础的概念上再发展出很多概念。我想,它们可能是要更精确地解析某些东西,但这到底会更接近本质,还是背离本质呢?

我一直寄宿在一个类猿人家里,它每天都会喂我吃胡萝卜,但比起胡萝卜,其实我更喜欢吃卷心菜。

几乎每天晚上,它都要在屋顶上自言自语。一段时间后,我开始觉得它是一个不确定的类猿人。

它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其他类猿人说的东西,我不知道它相信什么。那天,我第一次用它们的语言和它聊天,当我正要问它相信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我就从屋顶上掉到了下面。

它可能意识到我不见了,就起身向屋下看,可它为什么一直在看屋前面,我明明是掉到了屋后面。整整等了半个小时,它还是没朝后面看一眼。

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它相信什么,不管他相信什么还是不相信什么,它始终都是类猿人,就像我始终都是大白兔子一样。

从北边小土堆上越过来的风吹皱了坑里面的水,我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快黑了。

我把地上的散乱的树枝敛到一起,点燃。

等木头开始燃烧,一切都会很安静。

大白兔子Ⅲ

好吧,好吧。

我想我得承认这一点,其实我并不是一只大白兔子,我是一个类猿人。

类猿人就是像猿一样的人,为了方便一些,你也可以叫我人。

作为一个人,我可以做很多大白兔子不能做的事,比如说人话。大白兔子是绝不可能说人话的,除非它是大白兔子精。

可这也都是骗人的,世界上不存在大白兔精。

事实上,我倒是养了一只大白兔子,它看起来比我还胆小。每次吃东西的时候,两只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自己会发生什么意外似的。

它喜欢和我坐在屋顶上一起看月亮,所以我不由得猜测它可能知道嫦娥的故事。

昨天,是的,我很确定,就是在昨天,它开口说话了。因为这,我还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

“我并不知道什么嫦娥的故事。”,它先是否定了我的猜测。

“还有,从你之前说的话来看,我感觉你是一个不确定的人。”,之前说的话?可我什么时候说话了,难道是之前我心里想着想着就把话说出来了?可能是这样的,因为当时我身边只有一只大白兔子而已。

“你还记得你前天晚上说的话吗?”,我记不清了,连昨天晚上、甚至是一分钟之前说的话都记不清了,是的,我有些紧张,一只大白兔子说话就会让我紧张。

“请不要紧张,我只是一只会说话的大白兔子而已,这一点也不可怕。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你,因为你平常见到的大白兔子都是不说话的。但我还是要说,相比之下,我感觉自己比你勇敢多了,平常我看到的人都是会说话的,可我见到不会说话的人也不感到害怕,甚至于会教他说话。我说你得把对方的年龄尽量说得更小一点,把对方的地位尽量说更高一点,把对方门牙上的菜叶尽量说得更绿一点。”

“我想现在你应该不会紧张了吧,毕竟刚才我讲了一个那么好笑的笑话。”,我的确被逗笑了,一只大白兔子讲的笑话居然这么好笑,这有些出乎我意料。最主要的是,我感觉会讲笑话的大白兔子应该不是坏兔。

“那我们接着聊吧。我之所以说你是一个不确定的人,是因为前天你说你讨厌那些一点也不肯定的肯定句。你说有些人总说很多斩钉截铁的话,仿佛那就是定理一样,但实际上那应该是可能的事,而不是确定的事。你说有些人总拿着主观当客观去强硬的指导别人按照自己的意图来做事,这实在是太傻*了。你说脏话了,我们大白兔子不提倡说脏话,所以这里我就用美好的兔语代替了。”

“除了这些,你还说了些其他的,你说你会沉溺在有些不确定的东西上,但同时讨厌别人定义这些不确定的东西,你说大多数人的定义都很无聊。你好像你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话。”

“我不知道你相信什么,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不确定的人。”

说完这句话,大白兔子就消失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它不小心从屋顶上掉下去了,可下面并没有兔子,后来,我想它只是凭空消失了。

它消失了,世界就确定了,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会说话的大白兔子。

那一天晚上,我感觉以后永远也见不到大白兔子了,这让我很伤心。

大白兔子Ⅱ

我是大白兔子。

昨天被一个人类盯着看了三分钟,这让我感到很恐慌,因为我以为他马上要拿枪把我打死。

虽然这片区域的法律是禁止枪械的,但我只是一只大白兔子,你不能指望一只大白兔子了解法律,再者说,假如他漠视法律,非法持有枪械呢。

还好,他并不想打死我,等他走了之后,我回到了我放杂物的二号窟。除了二号窟,我还有两个窟,一号窟用来休息,三号窟用来储存粮食。

我虽然有三个窟,但我得声明一点,我不是一只狡猾的大白兔子,我只是喜欢归纳整理而已。

我来到二号窟是因为我想做个实验,需要在这里找到实验用的器材。

我需要一把枪,没错,我有一把枪,而且兔子应该不用遵守人类的法律,我这么想。

我的实验是这样的,我会把拿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扣下扳机。

枪里是有子弹的,而且有无限子弹,每次开枪都有一半的可能会射出子弹,一半的可能不射出子弹。

我想知道我扣下扳机之后我会不会死,假如不会死,我就再次扣下扳机。

一直等到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就停止,然后观察自己有没有死掉。

我大概向自己开了一千多亿次枪,每次都能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实验结束后,我活了下来,我感觉无比幸运。

我只有二分之一的一千多亿次方的概率才能活下来,你现在可以想象我有多开心了吧,我现在不仅是一只大白兔子,还是一只开心的大白兔子。

可根据概率统计来看,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开始怀疑我是否还活着?我的确是活着的,因为这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可我还是我吗?

大白兔子Ⅰ

“我越来越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真实和虚假的感受,讨厌他们表达的内容和表达方式。”

“他们用来安慰我的话,就是他们用来安慰自己,甚至是连他们自己也安慰不了的话。”

“我从来不觉得他们说的美是美的,即使看起来不丑,但那多无聊、多乏味啊。”

“我用鼻子听到了它的气味,因为它在振动。”

“我不相信约翰列侬,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们从来没有在交流,哪怕他们喜欢同一部电影的同一个镜头。”

“他们总是喜欢吃别人说的人生道理,可从来不咀嚼,参与消化系统的器官也不会消化这些东西。”

“我变得越来越固执且不可理喻。”

“眼前的这只大白兔子本来是什么颜色的呢?”

“它本来就是白色的,甚至你都说它是一只大白兔子。”

“可你要知道,我们的眼睛只能识别光谱一定范围内的光,只有在这种特定的观测方式下,大白兔子才是白色。在其它能识别更多光的生物眼里,大白兔子兴许是蓝绿色的。”

“可这些不同的结论哪个才是它本来的颜色?还是说只有结合观测方式,才能得出结论吗?”

“是的,只有结合观测方式,才能得出结论。本来?不存在本来。”

“我还是感到困惑,或许我可以问问那个老头,假如我能见到他的话。”

“哪个老头?”

“那个掷骰子的老头。”

“这个老头在哪里?”

“不知道。”

“那这个老头存在吗?”

“他存在,但现在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检测出他的存在。”

“那这个人们无法检测的老头和这个老头根本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呢?”

“老头是客观存在的,只是我们没检测到而已。”

“客观?这和“本来”一样,是不存在的。或许你难以理解,但不用为此感到烦恼,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难以理解。”

“好吧。”

“所以在我看来,无法检测的老头和这个老头根本不存在之间没有任何区别。顺便说下,这还是我的新买的奥卡姆剃刀告诉我的,很难想象吧,一把剃刀竟然会说话。”